第47章 震慑 2_宁渊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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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震慑 2

  夺得头牌的竟是第一个出场的琳琅阁沫香,这次的花魁选得格外曲折,是以结束后涞河边上的百姓便也散了开来。

  花魁选定后,席上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刚才洛宁渊和宣和帝立的赌注历历在目,还真是想忘记都不容易。

  南王看着坐于上首沉默地拿着酒坛的宁渊,皱了皱眉,这洛宁渊不会真的想要父皇把大宁江山拱手相让吧。

  封显站起了身,朝宁渊拱了拱手:“洛小姐……”

  宣和帝朝他摆摆手,微微一笑,转过头对着宁渊道:“大宁疆域辽阔,北至云州,南到岭南,东达浮河,西远雪岭,占天佑大陆二分之一,朕有此薄产将近二十余年,想来不算寒酸,不知洛小姐收着觉得如何?”

  林王嘴里含的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他默默地抬手擦掉胸前的酒渍,看到隔壁坐着的南王手中的托盘都掉在了地上,顿觉宽慰起来。果然,不是他一个人被吓住了,父皇若不是在开玩笑,就一定是被梦魇了。

  他居然把大宁江山比作菜市场的猪肉论价显摆,恐怕古往今来的帝王也只是这么一位了!

  宣和帝瞧着静默不语的宁渊,神情里现过了几许得色,不管你是谁……如今,朕才是大宁的天子,这万里江山的真正掌控者。

  宁渊把手中的面具放在桌上,瞧了瞧已经见底的酒坛,惋惜地开口:“这酒酿得不错,可惜太少了。”

  平王一个瞪眼,脸都黑了,席上备的是他府上藏了十几年的女儿红,若不是今日来的是宣和帝,他才不会摆出来。

  “陛下。”宁渊抬起头,神情莫测难辨,眼底有些嘲弄玩味,“五百年前,大宁即是天佑,天佑即是大宁。”

  封凌寒传下来的江山,现在只余一半,尽管山河锦绣,却早已比不得当年风采。既无前人之威,也无后者之势,如此夜郎自大,简直可笑。

  宣和帝眼底的厉色一闪而过,这样的讥讽,是一个帝王最大的侮辱,可是他却无法反驳,至少是无法对着面前的人反驳。

  万里江山一朝易,当年的大商就是最好的例子。

  “大宁江山也比不过一杯清酒得我心意,陛下,我洛宁渊就用这江山和你做笔交易吧。”宁渊站起身朝船下走去,慢行几步缓缓回过头道,“我绝不介入天下之争,储位争夺。但洛府的一切事由,我说了算。”

  面前的女子挑高了眉眼,头微微昂着,声音清冷无比,她淡漠地朝封辛和封显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回转到宣和帝身上:“至于皇室中人……日后见我退避三舍。”

  若不是宣和帝心心念念着她的婚事,她才不会蹚这浑水,提出这么个要求来。

  满座俱惊,席上坐着的人看着洛宁渊转头便走,愣愣地说不出话来。皇室中人,不止是他们这些亲王,甚至还包括……当今天子。

  只是一个玩笑般的赌注罢了,洛宁渊居然敢提出这种匪夷所思的要求。

  “朕答应,只要你不介入天下之争,自此皇家人,皆退避三舍。”冷硬的声音在案首上传来,深沉威严,仿若约誓般笃定郑重。

  走到回梯处的女子没有转身,只是背着身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喧嚣退去,船板上静得落针可闻,几位王爷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动都没动。这样的事,说出去都有些匪夷所思。

  “今日之事,若是谁传了出去,就算你们是朕的亲子,也是死罪。”

  “儿臣遵旨。”

  宣和帝冷冷地朝席下逡巡了片刻,看着一起跪下的儿子拂了拂衣袖,淡淡道:“起来吧。”

  他走到了船舷边,朝下望去。

  漆黑的马车静静地等候在安静的涞河边上,白衣青年握着马缰,站得笔直,背在肩上的铁剑反射出冷冷的寒光。一旁蹲在地上的洛家丫头和百里家的小子扭打得正欢,青衫少帅缓缓地朝这边迎来,眼底满是释怀和惊喜。

  最后,他的眼神落在了那道明黄的背影上,步履不快不慢,就像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让她动颜一般。

  如此这般之人,大宁五百年的历史里,唯有一人而已。

  大宁立国之前,天佑大陆群雄并起,鲜于一族盘踞祁东,为天佑东部霸主,与中原封家对峙时久,堪为死敌。

  天佑798年,太祖于南苍山伏击鲜于大军,双方损伤惨重,虽擒获鲜于族幼子鲜于北,但太祖重伤而归以致封家战前失帅,士气大跌。

  正当天下群雄以为封家大势已去之时,隐迹封家的隐山之主墨宁渊临时挂帅,斩鲜于北于闵阳城下,震慑鲜于家族和蠢蠢欲动的诸侯。不过十日,易守难攻的闵阳城破于墨宁渊之手。

  三千鲜于族人全部埋骨灵山,传了几百年的祁东第一世家烟消云散,自此一战,东部无一家敢与其争锋,大宁正式踏上立国之路。

  天佑799年,正值大宁开国之际,百废待兴。传闻西北沙盗却频频肆虐边城百姓,更仗着沙漠波谲的气候为依托肆无忌惮。大宁边城守将一筹莫展,只得上奏天听,却正好被闲极无聊的墨宁渊和百里瑞鸿看见,墨皇后一时兴起和弟子百里以隐山密酒“微醉”打赌,一月为限。

  一月后,大宁未出一兵一卒,沙盗却从此绝迹。只是曾有人恍惚瞧见一黑衣女子背负长枪入过大漠,模样举止像极了传说中的隐山之主。当然,这个是否属实无人得知,只不过百里家主却在开国之际被太祖莫名呵斥,甚至被困于其府数日,直到外出的墨皇后归来后向太祖求情才得以出府。

  天佑800年,大宁立国之时,墨宁渊入东海寻宝,自此未归,行踪诡秘,但数百年间却无一家史言敢以“殇”来记载元后墨宁渊。

  大抵这般的历史人物都会留下广为人知的传奇事迹,但符合实际的其实一向很少,百姓喜欢将这些英雄画上传奇色彩,以传承一些精神来证明自己的国土乃为上天庇佑。

  传于青史的墨氏宁渊端庄雍容,堪为一国之后,享世代尊崇。可只有经历过天下之争的大宁开国重臣才知道,墨宁渊能在大宁拥有不亚于太祖封凌寒的地位并不仅仅只因为她是隐山之主或是她被封为元后,更源于她本身所带来的震慑和手腕。

  尽管大多传奇为虚言,可是封禄知道,所有记入秘史的关于墨宁渊的事迹没有半点虚假,这一点在他登上皇位时便比谁都清楚。

  就像极少有人知道当初斩尽鲜于一族三千族人的绝杀令,是当时挂帅的墨宁渊力排众议亲自颁下的。一夕间血染闵阳,幼子妇孺无一幸免,哀鸿遍野的惨状就连征战沙场的将军都为之侧目。

  入阁拜相,手握三军,出入沙场,仗剑江湖,全凭那人一时喜好。

  肆虐边城的数千沙盗,半月覆灭,也只是源于墨宁渊一时的心血来潮罢了。

  公理,道义,在那个时代,只有得到墨宁渊选择的人才会拥有,或者说,只有得到了隐山选择的人才有资格拥有。

  封凌寒,如此大幸,但亦是大不幸。

  从藏书阁搬出来的秘史摊开在书桌上,书页隐隐发黄,述说的文字就像封尘的过往一般沉重。凝滞的气息缓缓蔓延,御书房里盘旋的熏香曲曲折折的在房内旋转。房里灯火通明,封禄端坐在御椅上,看着这几日快被自己翻乱的秘史,撑着额头神情有些恍惚。

  就算这一切他都能接受,甚至连神鬼之说都能说服自己。可是,大宁王朝这么多代皇帝,为什么偏偏是他等到了如此荒谬的……

  安四小心地领着百里正朝御书房的方向行来,他朝后瞥了两眼,压低了声音道:“百里大人,陛下这几日精神有些不济,您还是顺着圣意些吧。”

  百里正挑挑眉,摇了摇头并不作声,只是沉默地跟在安四身后,但轻佻的步子却明显正经了不少。

  安四舒了口气,眼见着已经到了御书房,便朝着书房的方向谦了一礼,退了下去。

  封禄听到门口的声响,抬上眼便看到靠在门角一脸困倦模样的百里正,没有往常的呵斥,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道:“来了。”

  百里正下拉着的眉眼微微一动,这样的宣和帝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了,当初还是他弑兄夺位时才摆出过这么一副神色,当即也不再装模作样,径直走到下面的座椅上坐下道:“陛下,明日就是公主大婚,北汗三皇子定会在朝堂上见礼,您还是早些休息吧。”

  御书房里半晌没有声音,百里正朝岿然不动的宣和帝又瞧了瞧,端着桌上早就奉好的浓茶,跷着腿嗑起了家常:“转眼间孩子们都大了,等公主办完了婚事,我家的小子也就近了,听说您刚给宣王定了两门亲,不如陛下和臣定个好时辰,说不定还可以好事成双……”

  “怎么?百里询的婚事你现在还有决定权吗?”

  冷冷的声音打断了百里正的即兴演说,十足的嘲讽意味。他叹了口气,朝上望了一眼苦笑道:“恐怕还真是没有了。”

  神情冷淡的帝王僵硬地坐在上首,垂着眼声音有些疲惫,他指着桌上的东西缓缓道:“百里,这些东西朕这几日一直在看,想必你应该还记得?”

  百里正看着桌上发黄的书页,把跷着的腿放下,神情有些缅怀:“当然记得,臣幼时跟着两位殿下偷偷进过重兵把守的藏书阁,臣还曾经说过这些史册妖言惑众,夸大其词。世间哪有什么隐山,哪有什么墨……宁渊!”

  他声音微涩,宣和帝听着有些堵得慌,忙转移了话题。

  “那现在你觉得如何?还这么认为吗?”

  “从臣继承百里家的那一天开始,就不这么认为了。”百里正灼灼地看着宣和帝,“陛下如今不是也知道了吗?只是臣很好奇,陛下是怎么确认的?臣当初猜了很久,也是在隐山中人入京后才堪堪相信,陛下呢?难道真的只是见一面就足矣?”

  宣和帝看着眯着眼的百里正,暗骂了一声老狐狸,拿起了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数月前,北汗探子闯进了渊阁,是她拦下的。”

  “陛下,您确定?”

  “庄哲那日虽然未见其人,但听到了她的声音,和洛……不……墨……”宣和帝踌躇了一下,实在不知该如何称呼,最后哼了声道,“和她的一模一样。”

  “就凭声音?”百里正拖长了腔调,不可思议地站起了身,他还以为宣和帝等了这么几日应该是有点凭借了才会宣他入宫,结果——只是因为声音相似!

  “你以为呢?你觉得谁还会懂隐山的阵法?谁会以渊阁的主人自居?谁会把皇家赐下的东西全摆到当朝首辅的宗祠里去?谁敢在朕面前穿着明黄的朝服?谁会和当年的开国元后长得一模一样?最重要的是,谁又会在朕面前……坐得这么心安理得,还让整个皇室对她退避三舍!”宣和帝伸长了脖子朝百里正吼去,脸色涨得通红,似是要把这几日所有的不可思议全都发泄出来一般。

  饶是他当了皇帝几十年又如何,没有哪个皇帝会遇到这么憋屈的事。明明是一个早就死了五百年的人,现在居然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面前,偏偏他还发作不得。

  的确,这世上确实找不到第二个理由来解释为何洛宁渊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哪怕她是洛家遗孤,也不是她可以做下这些大逆不道的事的借口。

  可是,如果她是墨宁渊,上面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了。甚至说起来,她对于现在的朝廷还过于迁就了。

  当然,作为大宁的天子,宣和帝绝对有憋屈和愤怒的理由。

  百里正慢悠悠地坐下,轻飘飘地来了一句:“看陛下这么吼着,中气不是十足吗?干什么在臣面前病恹恹的?”

  宣和帝气急,把桌上的史册扔了下去,拉长了脸道:“你自己看看,整个大宁的孤本、史籍里从没有一个地方提到墨宁渊亡于何时何地,甚至就连‘薨逝’二字太祖也严令禁止,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个寄情而已,如今才明白太祖是真的知道墨宁渊没有亡故,可是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事!是不是再过几日有个和太祖长得相似的人出来,我还得供到宗庙里头去!”

  封禄显是有些混乱,连许久没有用过的“我”也给冒了出来。

  但百里正听到最后几句话却是眉毛一挑,暗自压下了心底的惊异,道:“陛下不是等了几十年了,现在好不容易隐山的人出来了,您何必计较这么多?”

  “朕想要的是现在的隐山之主,不是五百年前的大宁开国元后,幸好她让皇室中人对她退避三舍,否则朕日后见到她是不是还得三跪九叩称呼一声‘老祖宗’才对?”

  百里正想到宣和帝嘴里的画面,打了个寒战哈哈一笑,连着摆了好几下手:“陛下,您可别开玩笑,我看……她未必会卷入天佑之争,否则的话,她也不会到如今都不曾踏上云州的地界了。”

  宣和帝听到百里正的话,苦笑了一声,叹了口气:“你这回还真是猜对了,她确实不想卷入天下之争,甚至还告诫朕不要把她扯进来,否则……”

  百里正有些错愕,看着宣和帝紧缩的眉头,讷讷地问道:“陛下,难道墨皇后还威胁了您不成?”不会吧,封禄如今好歹也是大宁的君王。

  “没有。”封禄摇了摇头,抬起手拂了拂桌上的书籍,指着道,“如果你还记得这些书籍的话,自然也就没有忘记当初墨宁渊做下的事,如果惹恼了她,必会为大宁带来灭顶之灾,若是她真的将太祖的情分记在心底,也不会对皇室如此不留脸面了。况且她如今对叶家的小子青睐有加,若是她帮助叶韩,朕又要如何?”

  百里正摇了摇头,犹疑了一下道:“陛下,隐山中人明显是为了墨皇后而来,他们的事我们就不要掺和了,也掺和不起。”

  若是宣和帝强行将墨宁渊卷入天佑之争,到时候,整个大宁都难存其一,更何况,如今的隐山隐隐有插手北汗的迹象,局势更是混乱。

  宣和帝眯着眼朝百里正看了一眼,摆摆手:“这个朕自有主张,你就不用管了,等明日瑜阳大婚后,朕会把立太子的事正式在朝堂上提出,百里家一向不卷入夺嫡之争,朕希望这次也是如此。”

  在隐山中人出现在京城的时候立太子?这么敏感的时期,恐怕京城真的会风起云涌了。百里正暗想,摸了摸胡子点点头,向宣和帝行了个礼朝门口走去。

  “百里正,你来告诉朕,为什么五百年前的太祖和百里世家第一任家主会给后辈留下这种遗旨和交代?”

  宣和帝站起身,慢慢走到了窗户边上,外面的月色隐隐绰绰,明黄色的龙袍沉蕴下来,刚劲凛冽。

  宣和帝苦笑了一声,既像是询问又向是自言自语:“难道他们真的能预见墨宁渊还会出现在天佑大陆?隐山,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百里正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宣和帝的询问,倒退着走出了御书房。

  若是他知道,这些年来也不会如过往五百年的百里家每一任家主一样,困于大宁京城一生了。

  说起来,墨宁渊,她已经来得有些迟了,太过……迟了。

  第二日,瑜阳公主大婚。

  公主在金銮殿拜别宣和帝和皇后后,在大宁侍卫的护送下,一起和北汗迎亲使团离开了京城。

  两国联姻,誓约之牢更甚从前,宣和帝为此大赦天下,大宁举国欢庆。

  与此同时。

  莫西站在湖岸边,看着湖中心坐着的两人,神情微微有些不安。

  青衣男子安静地握住鱼竿,神情淡漠,他转过头,看着坐在对面的白衣女子微微一笑,慢慢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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